爷,过年了,来找你说说话,还记得我吗,是新伟。

我快回家了,还有两天,这段时间总觉得自己欠了一身债,笑也不敢笑得太放肆,这感觉越是临近回家越是明显。至于那些迫不得已的逢场作戏,终于找到理由不去上心了。

走的时候没送你,爸说回去了去你坟前磕几个头,最近想了好多想和你说的话,怕忘了,想记下来,但终于还是忘了。

我在想给你带瓶好酒,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或许只能陪你抽抽烟说说话了。

你是我记事以来失去的第一个亲人,原谅我没有经验去应对,甚至不知道怎么应对,我能想象这件事对自己有怎样的影响,但想象不出全貌,只能任由情绪绵延。

你说,再回去时,我要怎么接受你我已经分隔两世,再见你时,我要怎么接受你已经变成冰冷的石碑和新起的丰土堆了。我不知道。

只是,从今往后,我又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能让我把不想和身边任何人说的话在这说给你听,你能听到的吧。唉,这样和你说话的机会,就算你能听到也可以理解,我又何曾期盼过。

老吴家,西草场。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标记。

我没有考证过家谱,只是凭借成长过程里本能的感官得知有这么一族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而我,是其中之一,在这里,过完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从我出去上学开始,我和这里的联系似乎越来越少了,我们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村子里老人们总说,小燕儿长成了就要出窝了,我就像一只刚出窝的小燕,磕磕绊绊地飞出这个村子,侥幸飞到现在。

只是当我自己在外面磕磕绊绊地往前走着的时候,说来惭愧,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往前,更多的时候,也没有勇气往前。

但是,小燕一旦飞起来了,是有惯性的,这种身不由己,我想你早已深有体会。

或许吧,在某个夏夜的蝉鸣声里,你曾和我说过要如何应对这些身不由己,只是当时你不善于表达,我也因幼稚而未能够理解。

但我相信,最朴素的道理都是共通的,他们能跨越所有差异,让你我共情。

如今,轮到我处理这些人生里的琐事了,面对人生里那些必须要面对的苟延和残喘,我需要找到向前的理由,我需要找到勇气让自己坦然面对,我需要再有个人跟我讲讲朴素的道理,可是你却变成了倾听者。

而我,也要学会慢慢接受,身边的人都会变成倾听者这个事实,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有很大的信心呢。

爷,打春了,天头也暖和了,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小的时候,这时候该琢磨棒子春播了,该整地了。

你还记得那时浇麦地,晚上我跟你们去卸水管子,在田里看天上的星星,是那么干净。

那片麦田,我好想回去啊。